因为他知道,圣上之所以晋升德妃,是因为觉得她配得上贵妃之位,而没有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别的事情。
至于德妃的进位,是否会增大皇长子的筹码,同时此消彼长,削弱大公主的影响力?
“这关我屁事啊!”
圣上冷笑了一声:“做得好,所以就有赏,就能进位,这很难懂吗?”
“想要储位,就自己来争,难道还要我上赶着去帮忙铺路?开什么玩笑!”
朱正韩听得扶额:“我没有那个意思,我只是觉得……你可以委婉一点的。”
圣上嘿然不语。
朱正韩又说起闻昭仪来:“她的本性不坏,只是在闻家生活得太顺遂了,所以短时间内,适应不了宫廷的生活,你对她不要太严苛……”
闻家内宅的氛围,其实是很友善的。
主要是闻昭仪跟上边嫡出兄姐们年纪相差得太大了。
她甚至于比长兄的女儿还要小……
所以不存在竞争,也没必要争。
兄姐们回去见到最小的妹妹,都很疼爱她。
无形当中,也让她丧失了某些方面的敏锐度。
这一回,圣上倒是应了:“我知道。”
他说:“听岁岁说,闻氏后来生了二皇子,似乎是个资质不错的孩子。”
朱正韩短暂地缄默了一下,没有对此做出评价。
这是皇帝天然要负的责任。
不可能仅仅因为皇长子说日后他的长姐做了储君,就规避其余皇嗣的出生。
皇长子都能从后世回到这里——万一皇长女在长成之前出了什么变故呢?
必然是要做多手准备的。
朱正韩自己也知道,太后娘娘打算让齐王迎娶卓大家的长女卓如柏为妻。
那是太后娘娘为皇室设置的第二道保险。
如若圣上骤然驾崩,皇长女现下不过五岁,或许就要即将成年的齐王来承继大统了。
齐王妃具备有母仪天下的可能,所以对于这个人选,太后娘娘十分慎重。
圣上明白这一点,所以也能够理解,并且接受这个决定。
政治是冷酷的,也必须是理性的。
无情,有时候反而是为了对更多的人有情。
需要做的事情,朱正韩都已经做完了,最后环视着这巍峨华丽的宫殿,她有种即将褪去枷锁,焕然新生的感觉。
圣上与她相识多年,与其说是夫妻,倒不如说是少见地能够推心置腹的朋友。
啜一口茶,又问她:“离了皇宫,打算到哪儿去?”
朱正韩转目看向窗外,天空蔚蓝,万里无云。
她为之莞尔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轻快:“去东都看看吧,或许会去小酆都转转?我也不知道。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,哪里都好。”
说着,站起身来。
圣上亲自送她出去,语气温和,带着由衷地祝愿:“一路顺风。”
朱正韩笑着谢过了他。
秋后的阳光是那么的明朗,碧空如洗,连风都是干燥而清爽的。
她看见穿着五品官服的韩少游眉头微微蹙着,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,单手提着衣摆,拾级而上。
恍惚之间,她回想起了从前。
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,还没有希龄和琦华现在的年纪大。
皇室的某个行宫里行宴,她觉得无聊,悄悄地溜到外面去透气。
当然也有人做出了跟她一样的选择。
朱正韩听见他们在说话。
“真可怜啊……”
“是啊,估计是活不了了!”
她循声过去看了一眼,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。
有只脏脏的花猫,大概是被车马给轧了,肚腹瘪了下去,奄奄一息地被丢到了街角。
它的嘴角有血,眼睛也变得浑浊了。
一群苍蝇在它身上嗡嗡地乱转。
它的确快要死了。